初冬。中午。
顶着蓝旺旺白亮亮的天穹,迎着温烈刺润的风尘,沿着唐蕃古道,思谋着一路访古寻今、探幽索隐而来。
站在枯荒芜旷的洮州大地上,抚摸洮州卫城的石条门砖,体验历史风烟的悲壮,走进洮州的江淮人家,目睹绝版的江淮遗风,倾听江淮人家的故事,品读江淮吴语的韵味,遐思秦淮歌声的清悠,心跳江淮后裔女人的风韵,探究接续记忆的源缘……
在红桦山拐弯处,带着灵魂深处的江淮乡愁远眺山脚下的边塞古城——洮州卫城,被它的雄浑、巍峨、奇绝、腾跃、威武所震撼。
纯纯的,暖暖的,未含一丝杂质的冬阳带着饱满的微笑笼罩着雄伟横亘的洮州卫城。在一抹银白雪色的反衬和露出地表的枯黄色的烘托下,荒老而有气势的洮州卫城横卧在洮河之阳东陇山下的一马平川里,独坐天下,雄视四野。北城墙蜿蜒曲伸,随地势贴紧山势而建,南城墙壁立刀削,雄齐方整,高不可攀,整座城像苍老的古董架精心摆布,错落有致。宽展雄厚的城墙无一秦砖汉瓦,是就地取材,用当地满目苍浑的红黄泥土夯筑成墙,而城门为当地产的红条石垒砌而成,历经600多年春夏秋冬的风雨沧桑,屹立在洮州大地上稳基固地,不倒不朽。
洮州卫城始建于汉代,初叫侯和城,后更名洪和。从那时到朱元璋建立大明帝国,洪和城在一千多年的漫长岁月里总是朝夕易主,狼烟四起,你争我夺,几破几筑,吐谷浑、吐蕃的彪悍战马不时驰骋于洮州地面,扬起战乱的浓烈烟尘笼罩着洪和城。洪武十二年,大明王朝派西平侯沐英、曹国公李文忠带精锐部队远征西北,安抚边地,征服了盘踞洮州的元朝残余割据势力。朱元璋下诏:部队固守洮州,就地驻扎,屯田戎兵。建立了洮州卫,并将破败不堪的侯和城予以重修扩建,之后,老百姓便称其之为“新城”,新城即洮州卫城。新城是相对旧城而言。群山怀抱的旧城,与新城一西一东,遥相呼应,互为犄角,守护着边地疆域。旧城始建于隋唐,但自隋唐以来,同样没有片刻的安宁,在这片历史久远风清气爽的土地上,也曾飘荡过古羌人悠扬的短笛,吐蕃彪悍战马的奔嘶蹄鸣和吐谷浑雄浑的牛角号。古老的短笛声、马蹄声和号角声早已被岁月涡卷着淹没在历史的尘烟里,寻不见一丝踪迹和音讯,只留下那凄美无比的传说回荡在洮州大地,用残破的一砖半瓦记载着曾经的辉煌和繁荣。我看到过一张民国初年旧城的老照片。主街道上铺着条石,两旁植满高大的柳树,树后是一排排的砖瓦结构的四合院和店铺。柳树的缝隙间飘荡着各种店铺猎猎的招牌幡号。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见证了600多年来中国西部汉藏茶马互市的贸易昌盛,诉说着这里曾经作为旱码头的繁荣和富裕。
至今,洮州卫城经历了600多年的风风雨雨,依然挺立,向世人诉说洮州久远的历史和尘烟。城墙上昨晚飘落的洁雪,斑驳、枯瘦,但也遮不住历史的风尘和沧桑。而那苍老旷野里的厚雪则雄浑、肥硕,覆盖着历史的尘烟和以往的岁月,让人思谋不清,挖抓不透。踩着松软的厚雪溜下红桦山,从南门进到洮州卫城。洮州卫城曾建有四大城门,东为定武门,南为迎薰门,西是怀远门,北是仁和门,但历经六百余年漫长岁月的侵蚀和兵燹之灾的洗劫,最终只有迎薰门较为完整地保存了下来,雄视着东陇山下的南门河,不肯退出历史的舞台。沿着红石铺就的通道一路走来,迎着历史的风烟,踏着历史的沉淀,遥想曾经的金戈铁马和拼死冲杀,一步步地走近迎薰门,城头上迎薰二字苍雄沉重地镶嵌在城砖上,裹了一层久远的风尘,有点读不清本来的沧桑面目。让大炮惊扰了几百年的一只灰尘尘的小麻雀,从迎薰门的门洞里扑腾腾地飞走了,惊着了我们这些走在历史烟尘里的人们。
血红的是古旧的迎薰门洞,洁白的是落下不久的白雪,心情沉重的是一群踏雪而至的来访者或是来来往往的那些江淮后裔们。
历史已淹没在岁月的尘烟里,而遗留下来的江淮风情在诉说着一个个遥远的故事。